第一章

馮傲和祝清曜回來的時候, 程陽靈正在對答案，看了他們兩人一眼, 很快又收回視線。

祝清曜隨意從桌面扯下一本下來，椅子往後挪，腳尖點地輕輕晃著，目光卻一直停留在程陽靈身上。

他在想，這個時候和程陽靈說出實話，後果會怎麽樣。

想著想著，神色漸漸覆雜起來。

他還是，不敢。

晚上放學回家, 祝清曜出奇的沈默。

程陽靈看了他一眼, 沒多問。

猜測他應該是最近學習太累了不想說話。

臨近高考, 趙淑敏每晚都會給程陽靈準備一點水果，但是不讓多吃, 怕她鬧肚子。

程陽靈有些無奈，就好像和學校一樣，不給開風扇, 怕他們高三的著涼。

回到家看著剩下最後兩張明信片, 怔怔出神。

她已經給祝清曜寫了五十九封情書了啊。

距離六十一封還有兩封。

看著空白的明信片，程陽靈想了想，還是用那歪歪扭扭的字, 寫上——

等到61封, 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把明信片裝到信封裏，寫上60。

看著信封上的數字, 程陽靈想了想, 用自己平時的字，寫——

祝清曜你好, 這是第六十一封，遲來的你生日快樂。

又在右下角寫上自己的名字。

她不準備在高考前夕給出最後一封，怕耽誤兩個人的考試狀態，想著等高考結束再說。

隔天來到學校，程陽靈找到機會把信封塞進他的桌洞，早自習祝清曜依舊是把椅子往後挪看書。

程陽靈沒多想，以為他是熱。

畢竟教室地方不大，但是卻有將近六十個人，現在後門口也開著，他們有正好是最後一排。

祝清曜往後挪了挪，多少能吹到點涼風。

正當他彎著腰準備在桌洞裏找東西時，看到最上面那個信封，已經見怪不怪了。

拿出來打開，程陽靈伸著脖子看著。

等祝清曜看到裏面的內容後，忽然轉過頭：“00，你說，這個人到底是誰啊。”

其實，他真的很納悶，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找到時間才能每次都能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把情書放到他的桌洞裏。

並且，每次都是用這不怎麽好看的字寫。

程陽靈搖了搖頭，內心補充了句：高考結束就知道了。

祝清曜收起信封，“我等她61封，這上面說61封就告訴我他是誰。”

椅子又往後挪去，晃晃悠悠看著書。

他一整天都是這種狀態，程陽靈偶爾看他，發現他其實並沒出汗，不太明白他為什麽一直靠後坐著。

集中註意力聽老師講課，高三已經接近尾聲，各科老師恨不得把他們會的所有知識都裝進他們腦袋裏。

等到晚自習的時候，祝清曜忽然出聲喊她。

程陽靈座位和桌子之間的間隙太小，聽到聲音後嗯了聲，把椅子往後挪了挪，角度有些歪，恰好碰到祝清曜的椅子，發出聲響。

程陽靈下意識回過頭，順便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只不過回頭的瞬間，看見祝清曜直直向後倒去。

沒多想，連忙抓住他手腕，本想把他拉回來，卻沒料到對方力氣過大，兩人齊齊摔在地面上。

耳邊傳來一道刺耳的聲音，還有一道很輕的悶哼聲。

意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只有額頭磕到了對方下巴，很硬，有些疼。身下有一大塊熱源，她甚至還能聽到祝清曜有力的心跳聲。

不過，程陽靈腦袋還有些發昏，他前胸也好硬啊。

她今天紮的低馬尾，剛剛倒下來的時候，頭發搭在一側肩膀上，前方傳來溫熱的呼吸，帶動發尾在臉頰和鎖骨稍稍浮動，絲絲麻麻的癢感也隨之而來。

程陽靈不自在動了動，本想直起身子，忽然班級內開始起哄，都在哎呦著，程陽靈臉頰驟紅，沒想到事情發展成這樣。

雙手撐著兩側的地面，正準備擡起身子，就聽到後門處傳來一道微微熟悉的聲音：“你倆幹什麽呢？”

班級內瞬間安靜。

程陽靈懵了懵，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誰，只是覺得聲音熟悉。

她趴在祝清曜身上，雙腳還被椅子壓著，略微困難的從他身上站起來，看清後門口的人時，怔住。

是他們年級主任。

兩人對視上，等程陽靈完全站起身子後，祝清曜也站起來，三人對視。

年級主任看向他兩，語氣不是很好：“明天把你倆家長叫過來，都高三了還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凈弄些現在對你們沒有用的。”

程陽靈張了張嘴，剛要解釋，年級主任扭頭就走了，連給她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祝清曜把兩人椅子扶起來，程陽靈木訥坐下去，心跳撲通撲通的，內心開始忐忑起來。

過了幾秒，神色慌張地看向祝清曜。

剛剛年級主任什麽意思，她能聽明白，誤會他們兩個在談戀愛了。

輕輕出聲：“他誤會咱們了。”

祝清曜毫不在意：“沒事，老劉會解決的。”

程陽靈瞬間放下心來，在劉隱這個班級兩年，還是很清楚劉隱性格的。

靜下心來繼續做題，剛做完一道，劉隱就從後門進來，把他們兩個叫了出去，先是了解一下剛剛的情況，然後又嘆息一聲。

“擋是給你們擋不不回去了，剛剛他特意過來找我說的這件事。你說你們兩個怎麽就正好趕上他過來的時候呢。”劉隱有些無奈，說出解決辦法：“先把家長叫過來吧，等他明天和你們家長談完後，我再去和你們家長說一聲，我班級裏的學生不應該被這麽汙蔑。”

程陽靈和祝清曜點頭，回到教室。

程陽靈內心還是很緊張，沒了做題的心思，戳了戳祝清曜的手肘，說出一句事實：“我第一次被請家長。”

祝清曜點頭，捏了捏眉心：“沒事，本來就是他誤會咱們了，老劉會給咱們解釋的。”

程陽靈抿唇，還有有些擔心，她怕趙淑敏說她。

哪怕她原來成績不好，但一直都是老老實實，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更別提被請家長這件事了。

多少有些心慌。

一整個晚自習都沒靜下心，回到家後程陽靈把這件事和趙淑敏說了，話音落下，趙淑敏遲遲沒說話，小心翼翼看向對方。

內心猜測她是不是生氣了。

又過了十幾秒，她應著頭皮問：“媽，您是不是生氣了？”

趙淑敏笑了笑，切開一個橙子遞給她：“沒事，我信你，明天過去走個形式就行了，況且，你也說你是怕你同桌摔倒才去拽的他。”

更何況，她覺得，程陽靈要是和對門那個男生有一些旖旎心思，早就該被她或者老師看出來了，不會等到現在才叫家長。

程陽靈接過那瓣橙子，彎了彎眉眼。

回到臥室，程陽靈看著面前的試卷，忽然有些想哭。

趙淑敏信她，劉隱也信她，所以，完全沒必要因為年級主任的片面之詞，就傷心一個晚自習，還耽誤她學習。

-

第二天上完早自習後，程陽靈和祝清曜就被劉隱叫了出去，他們兩個人的家長都到了。

程陽靈匆匆看了眼神色毫不遮掩打量她的人，是祝清曜的媽媽。

她不喜歡這個眼神，抿了抿唇，下意識往趙淑敏身後躲了躲。

年級主任只是提醒家長註意不要讓孩子早戀，況且臨近高考也不要被這些影響思緒，再三叮囑她們一定要時刻關註孩子的動向。

等年級主任說完後，劉隱把趙淑敏和鄭慧帶到他辦公室，這才給她們解釋當時的情況，並且告訴趙淑敏和鄭慧不用過多擔心，他們兩個學習成績都很好，一個全班第一一個全班第二。

等劉隱說完後，程陽靈和趙淑敏說：“我送您到校門口。”

趙淑敏點頭。

祝清曜見狀，也想一起，鄭慧掃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直接斷了他的念想：“你回去學習吧，我自己走就行。”

祝清曜還想再說什麽，註意到鄭慧的眼神，只好歇了心思。

程陽靈和趙淑敏在前面走著，有說有笑的，等到趙淑敏離開後，才發現鄭慧就站在她後方看她，距離不遠。

兩人目光相撞，程陽靈攥起拳頭，又很快松下，走到鄭慧面前。

她想，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

對著鄭慧稍稍彎腰：“很抱歉阿姨，還麻煩您過來跑一趟。”

鄭慧遲遲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程陽靈先是和她對視，但漸漸底氣開始不足，她其實有些怕她的眼神。

只好垂下眼睫，遮擋住眼底情緒。

“我知道祝清曜在學校有個玩得很好的異性朋友，那天你兩一起玩雪我就猜到是你了。”

程陽靈擡頭，面露迷茫，不明白她說這些有什麽用。

“但我還是想和你說一聲，”鄭慧皺了皺眉，說出一句事實：“別耽誤祝清曜學習，我對他的目標不在國內，高二不管，但是現在臨近高考，我也希望你能少問點他題，讓他抓緊時間刷題。”

說完，鄭慧就走了，程陽靈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發懵。

她說的不止於國內，是想要祝清曜去國外發展嗎？

大腦空白一瞬，祝清曜從來沒和她說過這件事。

渾渾噩噩回到班級，祝清曜看了她眼，忽然有了種不好的想法，問她：“我媽沒和你說什麽吧？”

程陽靈張了張嘴，又搖頭。

她忽然不知道，應該怎麽問下去了。

這只是鄭慧一個人的說法，祝清曜從未對她表現過任何不滿，她覺得，沒必要給他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她隱隱猜測，祝清曜最近的異常，應該是和鄭慧有關。

她想等，等祝清曜主動和她說這件事。

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或許他只是在糾結應該怎麽說，而不是不想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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